方默静静地听着，心中触动不已。

他回想起自己对大燕历史的了解。

在燕国创建之前，这片广袤的土地确实处于极度混乱的时期。

赤霞古矿处于活跃期，煞气喷涌，滋生无数鬼物妖邪，凡人聚居地时常遭受侵袭。

同时，各地豪强并起，军阀混战，争夺资源与地盘，视人命如草芥。

民生之凋敝，远超想象。

大燕王朝的创建，的确如同在黑暗乱世中竖起了一座灯塔，以强大的武力和严密的制度，构筑起了相对安全的秩序壁垒，庇护了百万黎民。

某种程度上，燕齐天此刻的誓言，正是未来大燕王朝创建的初心。

他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坚定的男孩，仿佛看到了数百年后那位睥睨天下、开创一代王朝的雄主身影。

这会儿方默已经反应过来了，这古战场既然和燕齐天有关，那想要进来，必然是要认可燕齐天“成长经历”的这一套叙事。

换句话说，只要他的选择让燕齐天顺利往前走，那他没理由会被踢出去。

不就是说几句好话，表演一下吗？

这个他懂，而且非常擅长。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燕齐天尚且瘦弱的肩膀，鼓励道：“很好的志向。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记住你今天的誓言，无论前路多么艰难，都不要忘记你想要守护的是什么。”

燕齐天感受到方默话语中的认可与支持，眼中光芒更盛，他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围的景象再次开始剧烈变幻。

显然，他顺利通过了第一道关卡。

废墟、焦土如同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喧嚣的军营景象。

方默发现自己和燕齐天仿佛成了无形的旁观者，站在时光的河流畔，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场景飞速流转。

他们看到年幼的燕齐天，如何想方设法添加了一支反抗军阀的队伍。

他从最底层的小卒做起，凭借着远超常人的坚韧意志和在生死搏杀中逐渐觉醒的微薄浩然正气，一次次在战斗中存活下来，并崭露头角。

他们看到燕齐天在军中克苦磨砺武艺，学习兵法。

他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他体恤士卒，与底层兵士同甘共苦，渐渐凝聚起一批忠于他的伙伴。

然而，乱世的画卷远比想象中更加残酷和复杂。

时光飞逝，燕齐天所在的势力逐渐壮大，他本人也成长为一名年轻的将领。

但方默看到，所谓的“统一”遥遥无期。

大大小小的军阀势力盘根错节，今日联合，明日背叛。

战争的目的，似乎从一开始的“驱逐恶鬼、拯救黎民”，逐渐变成了争夺地盘、掠夺资源、满足上位者私欲的游戏。

他们看到，一些原本打着“义军”旗号的军阀，在占据几座城池后，便开始大兴土木，修建华美府邸，沉迷酒色，横征暴敛。

他们手下的军队，也从保护百姓，渐渐变成了欺压良善的工具。

一处刚刚被某军阀“收复”的城镇内，饿殍遍野，士兵们却在军官的带领下挨家挨户搜刮最后的粮食物资，稍有反抗便拳打脚踢，甚至刀剑相加。

而城镇中央，军阀首领正在大摆宴席，庆祝“胜利”，歌舞升平，与城外的凄惨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已经成为一名中级军官的燕齐天，看着眼前这一幕，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他脸上充满了愤怒与失望，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为什么会这样？”年轻的燕齐天声音低沉，象是在问身边的同伴，又象是在质问这混乱的世道，“我们拿起武器，不是为了终结乱世，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吗？为什么现在……我们却成了新的压迫者？这样的战争，还有什么意义？！”

他身边的同伴，有的沉默，有的面露不屑，有的则低声劝他忍耐。

燕齐天猛地抬头，望向远方赤霞古矿方向那终年不散的煞气阴云，又看了看城内醉生梦死的“同僚”和城外哀鸿遍野的百姓，眼中原本纯粹的信念之光，在现实的打磨下，变得更加深邃，也更加冰冷。

“不，不对……这样不对。”他喃喃自语，一股更加坚定、甚至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念，在他心中悄然滋生，“若无法改变这沉沦的洪流，那我便……再造乾坤！”

方默看着这一幕，心中明了。

眼前的燕齐天，正在经历着信念的淬炼与蜕变。

最初的理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但也正是这种碰撞，让他看清了问题的本质，促使他萌生了更彻底、更宏大的野心。

不是依附于某个势力，而是要由内而外，缔造一个全新的秩序。

周围的景象再次模糊，预示着下一段“历程”即将展开。

眼前的画面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片片剥落，又在瞬息间重组。

方默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待他定睛看去时，发现自己和燕齐天已身处一座云雾缭绕、灵气盎然的仙山之上。

脚下是白玉铺就的蜿蜒石阶，直通山顶。

两侧古木参天，奇花异草遍地，飞瀑流泉点缀其间，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天地灵气，与之前古战场的死寂压抑截然不同。

山门处，一块巨大的青石矗立，上面以古朴苍劲的笔法镌刻着三个大字——大衍宗。

“大衍宗？”

方默心中微动，这个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

“大衍宗……我想起来了！”紫棺内，林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与唏嘘，“根据皇室秘录记载，数百年前，在大燕王朝尚未创建之时，境内确实有一个名为大衍宗的修仙宗门，实力颇为不俗，在周边地域很有威望。门下弟子常行侠仗义，斩妖除魔，深受凡俗百姓爱戴。

只是……后来似乎遭遇了一场大劫，据说是赤霞古矿深处冲出了极其可怕的邪祟，一夜之间，整个宗门上下……鸡犬不留，山门也就此荒废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了。”

方默了然，看来这蜃楼呈现的，确实是燕齐天早年的真实经历，连这等早已湮灭的宗门都重现了出来。

他收敛气息，继续作为旁观者，看着身旁少年模样的燕齐天。

此时的燕齐天，比之前在军营时又年长了几岁，眉宇间的稚气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与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