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是?”
孙志高这几年可谓是春风得意,毕竟十二岁的秀才,不论是放在哪里,都能称得上是少年英才。
虽说这次乡试他又落了榜,可孙志高坚信,以他的天资,中举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他孙志高在这宥阳县里也算是一号人物,就连知县大人也对他礼遇有加,文人士子们更是纷纷与其结交,有什么诗会雅集,都会邀他前去参加。
看着面前满脸笑容的青年,孙志高已然将自己的认识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可还是和没有找到面前之人的半点信息。
“在下元方,见过孙兄,久闻孙兄之名,如雷贯耳,可惜一直未能得见,不想今日竟在此遇上孙兄,实在是缘分!”
看着一脸欣喜的元方,孙志高脸上也露出笑容,拱手道:“原来是元兄,不知元兄拦住孙某有何指教?”
“元某正打算去天香楼吃酒,却不想在此遇见孙兄,孙兄,这老话说的好,相请不如偶遇,孙兄若是有暇,不妨同去?”
“孙兄放心,今日元某请客。”元方拍着胸脯道。
孙志高看着一身绫罗绸缎的元方,想起天香楼的美酒和佳人,心下顿时一阵火热,可嘴上不免推诿几分:“这······不大好吧。”
“哎!”元方见状,立即道:“有什么不好的,元某久仰孙兄大名,今日和孙兄在此地相遇,是元某的福气,孙兄若是拒绝,那就是瞧不上元某,没把元某人当朋友。”
孙志高连连辩解:“元兄说的这是哪里话······”
几句话后,元方就拉着孙志高直奔天香楼而去。
一连数日,那元方日日相邀,不是在酒楼畅饮,就是在画舫游玩,但去的最多的,还是天香楼。
元方出手阔绰,兜里象是有花不完的银子,又惯会说话,把孙志高捧上了天,没几日便彻底沉醉在天香楼的温柔乡里。
盛家,前厅之中,一身锦衣华服,颇有些圆润的帅气中年男人听着小厮的回禀,眉头不由得紧促起来。
“你说那孙秀才日日流连青楼?”
“确实是小的亲眼所见。”小厮道:“那孙秀才这大半个月以来,几乎天天去天香楼,而且每次一呆至少是一整夜,有时还待上两三日,小的特意还进去打听了,那孙秀才在天香楼里有一个相好叫芸娘,听人说·····”
“听人说什么?”
“小的听人说,那孙秀才还说要给芸娘赎身,纳其为妾。”小厮消息你愿意的道。
盛维的瞳孔却骤然收缩,眸中冷芒一闪而逝,旋即疑惑的问道:“孙家不过是寻常农户,他哪来的钱去天香楼。”
锦衣中年名唤盛维,乃是宥阳盛家大房的家主,也是那日杨先在城门口见到的盛淑兰的生父,也正是他有意招孙秀才为婿。
小厮道:“是有个姓元的公子请孙秀才去的。”
“姓元?”
“可知道这人什么来历?”
“小的打听过了,不过只打听到那元公子是从金陵来的,具体什么来历,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那元公子出手极为阔绰,小仔细打听了,他们二人这些时日,在天香楼花了差不有三四百贯了。”
三四百贯对于盛家来说,自然不算什么,盛家随便一间铺面,一座宅子,至少也是这个数。
“没想到这孙秀才竟然是这种人,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幸好淑儿的亲事还没挑明。”盛维暗自想到,心中也是一阵后怕,若非自己留了个心眼,直接招了这家伙为婿,岂非要委屈自家女儿。
虽说男人外出应酬,逢场作戏是无可避免的,但也得讲究一个度,像孙秀才这样接连大半个月,几乎都要住在天香楼里,绝非应酬这么简单。
“多派几个人,再给我仔细打听打听。”
不过盛维还是留了几分谨慎,毕竟是十二岁就中了秀才的少年天才,整个宥阳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这等天赋,便是放在整个江南,也是有数的,只要肯下功夫,科举高中,入仕为官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又过了八九日。
这天临近中午,天香楼内,从宿醉之中醒来的孙志高,拉着身侧佳人再度温存,直到日上中天,才在佳人的伺候下,洗漱穿衣,出了房门,正欲离开,却被小厮拦住。
“公子可是要离开?”小厮客气的问道。
“自然。”孙秀才一脸倨傲,都懒得用正眼去看着小厮:“难不成你们天香楼能进不能出?”
“自然不会,公子想走随时都可以,不过在走之前,还请公子把这些时日会的帐结了。”小厮捧着帐本,笑脸盈盈的对着孙志高道。
“会帐?会什么帐?”孙志高一愣,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诧异的看着小厮。
小厮仍旧一脸笑容,十分客气:“自然是公子这些时日,在咱们楼里吃酒过夜欠的帐,公子不会赖帐吧?”
“我的帐不是元兄结吗?”孙志高急忙解释。
“那比特公子只帮公子给了前头半个月的,公子这半个月的帐没结呢。”
“不是说了吗,我的帐由元公子结。”
“好叫公子知道,那比特公子今儿一早结了帐便走了,而且元公子结的只是他的帐,公子的帐,自然得公子自己来结。”
小厮叫了好几声才把孙志高叫醒。
“还请公子把帐结了吧。”
小厮接过钱袋打开数了数,继续摊开手:“不够!”
孙志高急忙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取下来,还是不够。
“还差多少?”
“拢共是两百八十四贯又三百六十文,掌柜的做主,把零头给公子免了,就是两百八十四贯。”
“公子这些加起来最多也就值个十几贯钱,还差得远呢。”
差不多两百七十贯,孙秀才脑海之中这个数字刚冒出来,他人就懵了。
“我瞧公子也是读书人,不会是想赖帐吧?”小厮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孙秀才的神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孙相公!”
“孙相公!”
就在孙秀才惶然失措,脑子一片空白的领着天香楼的管事和打手到孙家村自家家中,欲要将田宅抵给天香楼还帐之际。
一道急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旋即就见两人策马而来。
二人翻身落马,来到孙秀才身前,拱手见礼:“见过相公,相公怎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是你?”孙秀才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那元方身边的长随,当即激动的上前,一把抓住那人衣领急声问道:“元兄呢?”
“我家公子家中出了急事,没来得及和相公打招呼,一大清早就回了金陵,当时公子身上带的现钱不够,就先只结了公子自己的花销,让小的先去取钱,待相公醒来,再向公子道明缘由,为公子结清这些时日会的帐目。”
长随语速飞快,噼里啪啦就把事情和孙秀才解释了一遍。
“天香楼的帐都结清了?”孙秀才看着长随问道。
“结了结了,一文不少都结的清清楚楚。”
说完长随旋即扭头看向天香楼的管事和一众,态度就完全变了:“你们不知道这是咱们宥阳顶顶大名的秀才公吗?一群腌臜泼才,没眼力见的东西,连秀才公也敢冒犯?”
另外一个跟长随一起来的人是天香楼的人,那人拉着那管事说了几句,管事便立马换上笑脸,信步上前,对着孙秀才拱手道:“孙相公,先前是小的多有得罪,还望相公勿怪,相公勿怪!”
“哼!”孙秀才顿时便有了底气,拂袖转身,给管事甩起了脸子。
管事连连告罪,急忙带着人离开。
“是小人的不是,取钱时耽搁了时间,让相公受惊了。”
“是那天香楼欺人太甚,与你无关。”孙秀才拍了拍长随的肩膀,一副十分大气的模样。
“相公英明,多谢相公体谅,对了相公,我家公子今早确有要事,见相公睡得香甜不忍打扰,这才匆忙离去,我家公子走之前交代了,待他处理完家事,再来给相公赔罪。”
孙秀才十分大度的道:“事有轻重缓急,元兄既有要事,自然要先去处理,待元兄回来,我再同他再一醉方休。”
“相公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难怪我家公子对相公如此推崇,说相公有宰辅之象。”
“元兄当真是这么说的?”
“自然,小的可是亲耳听到的。”
“哈哈哈哈哈!”
几个马屁拍上去,孙秀才的胸膛也挺了起来,先前的徨恐、忐忑和不安也悉数散去,开心的仰天大笑起来。
天香楼的事情虽然了了,可随着元方一走,孙志高的生活恢复到了以前,刚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花天酒地和天香楼里姑娘的温香软玉,突然一下子让他又回到从前,待了没几日,孙志高就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在家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书也读不进去,偶尔去参加个诗会雅集什么的,也没有了以前的乐趣。
没几日,再也坐不住的孙秀便揣着银子再度来到天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