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客栈四周死的人越来越多,也渐渐引起了马贼们的注意,四周的马贼不敢再贸然朝客栈靠近。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杨先举弓正欲再射,可当他看清当先那人之时,却又将弓箭慢慢放下。
“是炼锋号的人,放他们过来!”冲着楼下高声喊着,楼下立即传来将士的回应。
“炼锋号?”
“是爹吗?”
客栈二楼的一个房间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一脸焦急的自房中跑出,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扶着栏杆高声大喊:“爹!爹!”
“吁!”
向且正在客栈门口勒马而停,看着二楼栏杆处一身白衣的少女,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小灵!”
“爹!”白衣少女也急忙喊道。
“快下来!”向且正招呼着少女。
“等等!”少女却并未直接下来,而是又转身跑进屋里。
楼顶的杨先也没想到,向且正的女儿竟然跟自己住在同一个客栈。
随着炼锋号众人的出现,周遭本就不多的马贼也都一拥而散,跑的没影了。
杨先自楼顶一跃而下,嘭的一声,半蹲着落在客栈门前。
“师父!”这时,一个浑身浴血的提刀青年也跑了过来,来到向且正跟前,躬敬的喊起了师父。
“恩!”向且正应了一声,方才已经见到了自家女儿,如今在这儿见到徒弟铁头,他也不觉得意外,当即翻身下马,走到杨先身前,拱手见礼:“多谢大官人护住小女。”
杨先却道:“我出手是为了自保,而且我可不知道你女儿也住在这间客栈。”
向且正一愣,没想到杨先会这么说,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杨先的用意,旋即对杨先的印象都好了不少,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总归是大官人出手,小女才没落入马贼手中。”
方才一路过来,向且正看得分明,那些个死在路上的马贼不下数十,个个身上都是要害部位插着羽箭,几乎都是一箭毙命,而客栈和四周唯一用弓箭的,就只有杨先和他手下的兄弟了。
“铁头!”向且正说着转身冲身后招呼一声,方才那浑身浴血的青年快步上前,又喊了声师父。
向且正给杨先介绍道:“大官人,这就是我先前和大官人说的徒弟铁头。”
“是条好汉。”杨先点头道。
“铁头,这是渭州来的杨大官人,还不赶紧见过杨大官人。”
比向且正更加惊讶的是铁头,方才他早就想回来了,可在见识到杨先那百发百中的箭术之后,却只能躲在外围,看着杨先将所有靠近客栈的马贼一一射杀,那时的铁头根本不敢靠近客栈,生怕杨先把他当马贼一起射杀。
“见过大官人,大官人好厉害的箭术!”铁头对着杨先拱手道,这话可没有半点恭维,而是铁头真实的想法。
“你刀法也不差,刚才面对马贼围攻,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以一己之力,迎战数名马贼,还把他们一一斩杀,是条汉子。”
几人说话间,一身白衣的小灵也带着一个颇为美艳的女子背着行囊自客栈里走了出来。
“爹!”
看着出来的女儿,向且正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官人要是不介意,不如跟我们一起回炼锋号吧?”
杨先那一手精妙绝伦的射术和手中那张射程高达百步的强弓,已经足够证明他们的身份。
“那就打扰了!”杨先没有拒绝,客栈四周无险可据,又在大街边上,屋舍连绵成排,绝非久留之地。
杨先当即招呼着一众兄弟,带上马匹行囊,跟着向且正等人朝着炼锋号而去。
客栈另一边,漆黑的猪圈之中,被铁链绑着的大黑猪睡的正香,外头的厮杀丝毫没有打扰它的美梦。
大黑猪旁,栅栏之后,两双眼睛透着栅栏间的缝隙,看着客栈门口,看着客栈门口聚集而后离去的众人,旁边那又黑又瘦又脏的小个子扭头看着身侧提拔高大的独臂汉子问道:“你认识他们?”
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却能够听得出是个女子。
独臂汉子没有回答,只默默地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独臂汉子的左手之上缠着一圈铁链,是刚刚从大黑猪身上解下来的,铁链上还有几分黑猪的腥臭味,铁链末端缠着一柄断刀,正被独臂汉子紧紧握在手里。
“那些人好厉害,杀得马贼不敢靠近,要不我们跟他们走吧?”黑瘦女子建议道。
“现在外头都是马贼,咱们就这么出去,迟早会被马贼盯上,再等等!”独臂汉子终于开口。
黑瘦女子不再说什么,靠着栅栏缓缓坐了下去,外头的喊杀声还在继续,却小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连猪圈的臭味都无法将其掩盖。
翌日,整个丰水集一片萧瑟冷清之象,街上瞧不见一个行人,四周屋舍破败,到处都是大火焚烧的痕迹,刺鼻的血腥味,呛人的烟味混合着焦香味,到处都能看见横七竖八的尸首。
炼锋号内,所有人严阵以待,大门紧闭,两根粗大的木栓紧扣着大门,大门两侧的高墙之上,提弓背箭的汉子警剔的巡视四周。
作坊里,叮叮咚咚的敲击声此起彼伏,炉子里熊熊火焰燃烧着,七八个汉子正围在火炉旁,或是拉风箱,或是挥舞铁锤,一根八尺长,约莫有婴儿手臂粗细的铁棒在七八个汉子的轮番敲打之下渐渐成型。
随着最后一道淬火完成,铁棒也终于成型。
“好家伙!”
“这么重的铁棒,那杨大官人使得动吗?”
这铁棒前几日杨先来时就定了,向且正的一众徒弟轮番上手,足足用了四十八斤好铁,花了好几天功夫才打造完成。
“管他使不使得动,咱们打出来交差就行了。”
“行了,都少说两句,那杨大官人可不是善茬,小心祸从口出,赶紧休息去,马贼随时都有可能杀过来,都给我打起精神,小心戒备。”铁头厉声训斥,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铁头那就放心吧,咱们这么多兄弟,马贼要是敢过来,咱们就跟他们干!”
“就是!不就是马贼吗,谁怕谁啊!”
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满腔血勇,正是好斗不服输的年纪。
铁头安抚了众人几句,便提着完成淬火的铁棒,径自往后头而去。
接过铁头递过来的通体乌黑的铁棒,杨先放在手心颠了颠,“不错,分量勉强够用!”
四十多斤的铁棒,对于如今的杨先而言,拿在手里跟普通木棒没什么区别。
旋即就见杨先提着铁棒到院里耍了起来,枪棒本就相通,数年苦练,杨先的枪棒技能早已肝到了精通层次,又有一身距离,四十八斤的铁棒在他手中施展开来,当真是虎虎生风。
铁棒挥舞时产生的呼啸破风声,听的铁头心中一阵火热。
“师父,杨大官人到底是什么人?”铁头好奇的凑到向且正身侧,低声询问,自从昨晚见识过杨先那神乎其技的箭术之后,铁头就对杨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要多问!”向且正却并没有告诉铁头,而是道:“你去后头去看看,大家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是!”
铁头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扫了几眼正在院中挥舞铁棒的杨先。
向且正同样正在看着院中挥舞着铁棒的杨先,目光颇为复杂,想当初,他是为了避难才来的丰水集,却不料如今同样是为了避难,只能狼狈从丰水集离开。
十多年打拼下来的偌大家业,如今也只能舍弃。
一个时辰后,临近中午,炼锋号后巷,十多辆板车装的满满当当,背着钢刀的汉子们用麻绳将车上的东西绑的紧紧的。
“师父,大官人,都准备好了!”
“大官人!”向且正也看向杨先。
“出发!”
杨先一声令下,率先打马徐行。
铁头翻身上马,振臂一挥:“出发!”
六十多人的队伍走出后巷,径直往西而去,炼锋号本就在城西,从西边出城是最近的路,出了城再转道向东。
就在队伍从后巷出来之际,远处一座民屋顶趴着的几个汉子之中的一个汉子急忙借助绳索自屋顶滑下,解开绑在一旁柱子上的缰绳,跳上马背,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馀下几个汉子却悄悄下了楼,缀在队伍后头。
“哥哥,后面跟了几条尾巴!”杨三打马凑到杨先身侧,将斥候传来的消息告知杨先。
“无妨!”杨先摆了摆手,旋即扭头看着向且正道:“向师傅,看来那些马贼就没打算让咱们离开!”
“大官人打算怎么做?”向且正自打知道飞龙要来找他麻烦之后,心气直接就没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神秘又强大的杨先身上。
杨先淡定如常,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多少,杀多少,区区马贼而已,有何惧之。”
向且正眉梢微挑,心情复杂,可一旁的铁头却听的热血沸腾,看向杨先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灸热:“师父,大官人说得对,区区马贼而已,咱们这么多兄弟,他们来多少,我们杀多少。”
出了丰水集,众人便转道向东,可预想之中马贼围堵的情形却并没有出现,直到两个时辰之后,临近傍晚,众人身后才传来一阵急促密集的马蹄声,伴随着漫天飞扬的尘土,上百个衣着各异,神情狰狞,目光凶恶的马贼飞驰而来,眼瞅着快到车队后头之际一分为二,一左一右绕过车队,来到车队正前方。
“诸位这么着急要去哪儿呢?怎么也不跟兄弟们打声招呼?”为首的是个面容冷峻、神色慵懒的长发青年,用冷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向且正身上,瞳孔逐渐收缩。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杨先等人本就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早已习以为常,倒是刚才一个个叫嚣的厉害,跃跃欲试的炼锋号弟子们,看着人数远胜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马贼,神色间不由得多出了几分紧张,纷纷拔刀在手,警剔的看向四周。
“我还以为闻名方圆百里的马贼头子有什么三头六臂呢,现在看来,也就是个普通人,这身板瞧着还没铁头壮呢!”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
“哥哥说的是,就这家伙,瘦不垃圾的,怎么当上马贼头子的,不会是睡出来的吧!”接话的是杨三儿,这小子看着老实憨厚,实则鬼精鬼精的,嘴皮子也同样利索,关键这家伙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往那长发马贼的下半身瞥,意思不言而喻。
“哈哈哈哈哈!”
“三哥说的对啊,瞧这小子脸白的,跟那些当兔子的小白脸没什么区别嘛。”
“什么没区别,人家就是。”
“哈哈哈哈!”
有时候言语比刀剑更加伤人,尤其是长发青年这等将脸面看得胜过一切的马贼头领。
“找死!”长发青年的手已然搭在了腰间的刀上,正欲动手,忽的一阵大笑声伴随着密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了过来,让长发青年拔刀的动作一顿。
“哈哈哈哈哈哈!”
“骷髅,就你这点本事,不会真是兔子吧!”
一个腰后挎着两把弯刀的光头带着十几个汉子纵马而至,光头身上裸露在外的手臂、脖子和那颗光头之上都满是纹身刺绣,脸上带着狂悖狰狞的笑容,神色间满是傲气,其身后十多个汉子,个个如他一般,眼高于顶,浑然未将杨先一行人放在眼中。
“飞龙,我请你来,是让你帮我杀人,不是让你开我玩笑的。”长发青年面沉如水,极力压抑着心中怒火。
“哈哈哈哈!”被称作飞龙的光头汉子又是几声狂笑,旋即调转马头,目光也落在了杨先一行人身上,当即目光落在向且正身上之时,竟再度放声大笑。
“这就是你说的隐世高手?”飞龙指着向且正问身侧的骷髅。
“不错!”骷髅疑惑的看向飞龙。
飞龙一脸不屑的看着长发青年道:“这人是我手下败将!你连他都搞不定?”
看着飞龙眼中的鄙夷,被称作骷髅的长发青年心中怒火滔天,却不敢对飞龙发泄。
“飞龙,你还不动手,要等到什么时候?”长发青年几乎是咬着牙把话说出来的。
飞龙扭头目光落在向且正身上,语气中满是倨傲和不屑:“我杀了这么多年的猪,没想到还剩下一只,躲在这个鬼地方。”
向且正脸色微白,看向飞龙的目光之中带着恐惧。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哥哥,这人是不是有病,跟抽风一样笑个不停。”
突然开口的是杨先身后的杨三儿,而且杨三儿还故意声音提的老高。
杨先看着飞龙,一脸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瞧着象是,而且应该病得不轻。”
杨三儿接话道:“难怪在这狺狺狂吠,也不知道去看大夫,待会儿咬到人可怎么办!”
杨先一脸淡然:“能怎么办,杀了就是!”
象是在说一件极为寻常的小事,尤其是看向飞龙的目光,宛若在看路边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
“还是哥哥说的有道理,区区马贼,捏死就捏死了。”
二人一唱一和,浑然没有把飞龙等人当人看。
“找死!”
飞龙的脸瞬间就拉着下来,腰后两把弯刀出鞘,纵马飞驰而出,冲着众人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