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北风呼啸而至,寒风凛冽,人们纷纷换上了棉袄。
风刮了一整夜,小桃从暖和的被窝里爬了起来,拉开门一看,整个院子都铺上了一层雪白的纱衣,天空中雪还在呼呼的下着,雪花随风飘飞,院子里两排脚印呈十字体交错着,连接着院门、正房房门和两侧厢房的房门
“姑娘,外头下雪了!”
小桃激动的扭头朝屋里喊。
“下雪了?”屋里传出一声略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
踏踏踏踏塌!
旋即屋里就传出一阵急促但却轻微而且颇显沉闷的脚步声。
“姑娘,还没穿鞋呢!”丹橘的声音才刚刚响起来,披着大氅,只穿着袜子的明兰便已经来到小桃身后,看到院中覆盖着的雪白积雪,明兰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哇!真的下雪了!”
女人对于漂亮事物的抵抗力远逊于男人,纵使是明兰这样早慧成熟心智沉稳的也不例外,而且说到底如今的明兰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情怀总是诗。
“好美的雪!”
“姑娘,天冷,赶紧把鞋穿上,别冻着了。”
丹橘提着明兰的鞋子就追了上来。
明兰坐回梳妆台前的小杌子,任由丹橘帮着自己把鞋穿上。
“姑娘你也是,这大冷天的,光着脚就敢往外跑,也不怕冻着。”丹橘絮絮叨叨的,象个四五十岁的老嬷嬷。
一旁的小桃拿着梳子站在明兰身后,替明兰梳着头发,如今明兰还在孝期之中,衣着妆容都有讲究,浓妆艳抹自然不行,衣服得穿的素净,就连吃食也有讲究,不能大鱼大肉,饮食必须得清淡。
厚厚的棉衣外头披上一件素白外衣,没有半点纹饰绣样,头上戴上白花,这身装扮虽然素雅,但却将明兰那清新脱俗,精致绝美的面容衬托的愈发楚楚动人。
“咱们姑娘生的可真好看。”看着处处动人的明兰,小桃下意识发出感慨。
“生的好看又有什么用。”明兰眸光略有几分黯淡。
“好看当然有用了,话本故事里头,那些个帝王将相不都喜欢长的好看的姑娘。”
“我家小桃都学会用成语了。”调整好心态的明兰嘴角微扬,打趣起了小桃,美眸之中的黯淡也一闪而逝。
苦难打不败她,只会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如今的明兰,虽然没有在幼年时经历丧母失弟之痛,可在盛家同样是个谁都能欺负的小透明,性子倒是养的和原着之中并无二致。
只是如今那些欺负她的人,早已身死道消,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自亲自带人处决了那对沾污盛家门楣的母女之后,一夜之间,明兰的性子也变了,多了几分清冷和勤奋,少了几分惫懒。
“丹橘,让人去瞧瞧楠哥儿起了没。”
“奴婢早就让人去瞧了,楠哥儿和小娘早都起了,一大清早就在收拾先生留的课业和笔墨纸砚书本什么的。”
明兰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苦了他了。”
丹橘和小桃都识趣的没有接话。
“姑娘!”
“姑娘!”
就在明兰准备出门之际,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声。
“姑娘!”
“大老爷回来了!如今已经到了寿安堂,老太太差人来传话,让姑娘快些过去呢!”
说话的是翠微,盛老太太在明兰年幼时,见明兰身边的几个女使年纪太小,怕她们照顾不了明兰,便从手底下挑了个调教好的精明能干的女使过来,这女使便是翠微。
“大老爷?”骤然听到这个称呼,明兰先是一愣,旋即就就反应了过来,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美眸之中放出精光,连声音都拔高了好几个纬度:“维大伯伯?”
话音刚落,明兰就迫不期待的快速朝着外头冲去,丹橘和小桃也急忙追了上去。
翠微口中的‘寿安堂’虽然名字和以前一样,可却早已不是昔日积英巷盛家的那个‘寿安堂’了,如今他们住的是大房的伯爵府,早已不是积英巷的老宅了。
伯爵府的寿安堂是李氏着人照着盛家二房在积英巷那座宅子的寿安堂布置的,几乎是把那座‘寿安堂’搬过来了,就是怕盛老太太住不习惯,才专门给她布置的。
明兰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眼瞅着就要到寿安堂了,却忽然顿住了脚步:“丹橘,你去小娘院里,把楠哥儿也叫上······”
“姑娘不必担心,老太太早就差人去叫楠哥儿了,不只是楠哥儿,还有五姑娘和大娘子那边也都差人去了。”
明兰这才反应过来,老太太行事素来严谨,怎么可能会只让人叫自己而不叫别人,真的是太过激动昏了头了,明兰摇了摇头,快步走进了寿安堂。
刚进院门,隔着院子,就听见堂屋里传出的哭声,哭的声音和动静虽然不算大,可那哭声之中夹杂的悲戚和懊悔之意,却也给人一种撕心裂肺之感。。
“婶婶,我回来晚了!”
“我回来晚了!”
“不怪你!”
“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当时那种情况下,你留在西北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明兰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里闯,门口伺候的女使见明兰到了,也急忙入内回禀。
未多时,堂屋里的哭声便渐渐停了,女使也从屋里出来,请明兰进去。
明兰住的最近,来的也是最快的,此时寿安堂里还只盛老太太和盛维二人。
盛纮穿着一件深褐色的外袍,模样较数年之前并无太大的区别,唯有两侧鬓角染上了几分银霜,满头黑发之中,明显能够看到银丝掺杂其中。
“祖母!”明兰走到堂中,先冲着盛老太太福身一礼,然后才转身对着盛维行礼:“明兰见过大伯伯,给大伯伯请安了。”
“几年不见,六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此时的盛维眼框还有些湿润,脸颊和眼角隐约间能够看见泪痕。
“外头这么大的雪,大伯伯是几时到的?”
“昨天半夜到的,那时城门已经关了,进不了城,就在城外庄子上暂住了一晚,今儿一早城门开了就立马赶了过来。”
“半夜才到?”明兰眉梢微挑,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外头雪下的这么大,大伯伯还连夜赶路?”
“还好,我们刚出发的时候还没下雪呢,是到戌时左右才开始下雪!”盛维嘴上虽然说的轻松,可雪夜赶路的艰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为了尽早赶回汴京,见到盛老太太,这次好不容易回京的盛维,这一路真就是紧赶慢赶。
昨夜走到半道上,大雪就呼呼的飘了下来,没多久就把路给盖住了,夜里头的能见度又低,下着雪天上也没有星宿可以供他们辨别方向,可眼瞅着汴京就在眼前了,盛维想回汴京和家人重逢的心愈发迫切,就带着人硬着头皮朝着汴京赶。
好在通往汴京的官道宽敞平整,众人举着火把依稀还能够辨别,可等他们赶到汴京之时,城门早已关闭。
“大伯伯一路辛苦了。”
“还好,这天还不算太冷。”
“维儿,你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盛老太太忽然问道。
盛维道:“西北那边的榷市基本已经稳定了,党项人的馀孽已经被赶出了河套,逃往西域,丝绸之路也渐渐趋于稳定,从汴京到西北再到西域的商路也基本趋于稳定,侄儿这才得以抽身。”
“你这几年在西北辛苦了!”盛老太太感慨道:“先是和西夏开战,而后两淮又起叛乱,紧接着又是逆王谋反,几番折腾下来,国库早已空虚,契丹人偏偏又乘机南下,朝廷需要大量的钱粮来支撑和契丹人交战,你虽未入官场,可肩上的担子却不轻,我们都能理解。”
“汴京这边的事情,我是真没有想到,二弟和弟妹还有柏儿······”盛维说着说着,泪水便忍不住的在眼框里打起了转,鼻头也悄然酸了起来。
当初杨先和长梧率军北上之际,就让盛维去了西北,西北是杨先的大本营,必须得有自己人坐镇才放心,可当时不论是长梧还是陈武杨三,都抽不开身,铁头和定安又早早赶到了汴京,扒拉来扒拉去,最后还是只能让盛维去。
盛维不似英国公等人有诸般顾虑,盛维要做的,就是无条件的支持杨先和长梧等人。
有盛维在,杨先和长梧等人就不必担心炮弹和火药不够,也正因为盛纮保证了杨先和长梧等人的后勤,他们才能毫无顾虑的率军北上汴京,讨伐兖王。
可不曾想在那之后,淮南的叛乱不但愈演愈烈,就连契丹人也南下挑衅,为了平息叛乱,粉碎契丹人南下的阴谋,乃至于支持杨先早已开始准备北伐燕云的计划,盛维也只能继续留在西北,将源源不断的钱财和生铁送往汴京。
也正因如此,盛维才没能在得知盛纮夫妇和长柏身死,盛家二房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之后赶回汴京。
三人说话间,李氏和海氏、张桂芬还有如兰、品兰以及淑兰陆续赶到寿安堂。
众人见到盛维,一个个都高兴的不行,尤其是品兰,直接扑进了盛维怀里,述说着分别数年的思念。
“儿媳给公爹请安了!”待得众人落子落座,张桂芬也在李氏的介绍之下,给盛维行礼请安。
“无须多礼!无须多礼!”
盛维虽然没见过这个儿媳妇,但却早已从妻子的信中得知了这个儿媳妇的品性,是以盛维对张桂芬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
“在家里呆的可还习惯?”
“习惯!婆母待我极好,姑奶奶和几位妹妹也都是极好说话的。”张桂芬这话并非拱卫,而是肺腑之言,自他嫁到盛家之后,李氏对她就象亲生女儿一样,没有半点叼难,处处都顺着她,甚至早早就将伯府的中馈大权交给了她,没有一点叼难她的意思。
长松的媳妇文氏留在宥阳老家,打理家宅和家中的产业,张桂芬只在成亲之时见过文氏一次,至于淑兰和华兰、如兰、华兰,几个姐姐妹妹也都不是那些喜欢对自家人耍小聪明,玩心机的,相反她们对张桂芬都十分友好,而且还很尊敬。
“你们刚刚成婚没多久,长梧那孩子就跟着他姐夫北伐去了,委屈你了。”
“不委屈!”张桂芬道:“我爹也是常年在外征战,我爹常说,咱们这些武勋之家,世受皇恩,若值国家危难之际,自当竭尽所能,报效朝廷。”
听着张桂芬的回答,盛维对这个儿媳愈发满意:“长梧在外征战,你婆母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里的事情,就只能辛苦你了。”
“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紧接着长楠和全哥儿也上前拜见盛维。
“大伯!”
“伯祖父!”
两人走到盛维身前,直接跪了下去,给盛维磕起了头。
看着两个孩子都这么懂事,盛维也不禁叹了口气,亲自上期那矮身伸手扶起二人:“都起来吧!”
长楠比元哥儿大一岁,今年已经十一了,全哥儿倒是还小,还不到五岁。
盛维抬手拍了拍长楠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叮嘱道:“楠哥儿,你是全哥儿的长辈,年纪也比全哥儿长,日后重振二房的担子,可就落在你身上了。”
“你祖父和你爹还有你兄长都是天生的读书种子,想当年少年时我和你爹也曾一起读书,可惜我脑子愚笨,没什么天赋,不如你爹,只读了几年便不读了,你爹却在短短十几年间,一路从秀才考到举人,考上进士,入朝为官,把二房经营的好不兴旺,咱们盛家也因此沾了光,也正是因为你父亲拂照,我才能在外头顺顺当当的行商。”
盛维絮絮叨叨的说着,神色和语气却都格外郑重。
长楠同样一脸郑重的道:“侄儿谨遵大伯伯教悔,一定用功读书,重振盛家门楣。”
盛维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一旁的全哥儿,不到五岁的全哥儿正在左顾右盼,显然有些畏惧盛维,扭捏的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身高才齐长楠腰身的全哥儿,盛维并没有说教的打算,这么小的孩子,你说的再多他也未必记得住。
“长得可真象你爹!”
揉了揉全哥儿的脑袋,盛维这才让人把他备好的礼物带上来,尽管这次回来的匆忙,可盛维还是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等到把礼物散了一圈,看着聪哥儿和云姐儿叫自己外祖父的时候,盛维心中的悲痛终是被冲散了许多,脸上也渐渐露出笑容。
可笑着笑着,盛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元哥儿呢?怎么不见元哥儿?”
盛维:我那么大一个大外孙呢?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