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灾”战争堡垒，瞭望塔内。

气氛诡异得能拧出水来。

矮人锻造之神乌尔卡，正抱着一颗比他脑袋还大的，燃烧着永恒之火的“炎之心”，整个人像是被定身了一样，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他的脚边，还散落着十二颗同样散发着恐怖法则波动的核心。

寒冰、雷霆、生命、死亡每一颗，都代表着这个世界一种法则的极致，是守护者们力量的源泉。

而现在，它们像一堆不值钱的玻璃球，被王宇随手扔在了地上。

“乌尔卡，这些玩意儿，够你把引擎烧到爆炸了吧？”王宇的声音懒洋洋地从沙滩椅上传来，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空气。

乌尔卡一个激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

他抱着“炎之心”，手忙脚乱地检查着地上的其他核心，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纯粹的法则本源这这发了！我们发了！”

他像个疯子一样，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亲亲那个，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狂热和不可置信。

智慧女神莱娜站在一旁，相比于乌尔卡的失态，她显得更为沉静，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骇浪。

她亲眼见证了王宇的离开和归来，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而就是这十分钟，这个世界的力量根基，被他硬生生地抽走了十三根支柱。

那些守护者们精心布置的，用来分化、消耗玩家的“升神之塔”，就这么变成了十三座光秃秃的烂尾楼。

“主人您”莱娜艰难地开口，她想问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毫无意义。

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大概只会回一句“我乐意”。

“行了，别大惊小怪的。”王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从沙滩椅上坐了起来。

他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玩家们还在为“神塔停电”事件而议论纷纷，狂拽龙少甚至已经组织起了一个“神塔遗迹探险队”，准备去那些烂尾楼里“考古”，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漏。

守护者圣殿那边，则是一片死寂，所有的守护者都龟缩了起来，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得意或者兴奋，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怠。

“莱娜。”王宇忽然开口。

“属下在。”莱娜立刻躬身。

“我有点腻了。”王宇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砸在莱娜和乌尔卡的心头。

腻了？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比“毁灭世界”还要可怕。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当这个男人对一样东西感到“腻”的时候，那一样东西的下场，通常不会太好。

他腻了那些神明，于是众神殿血流成河。

他腻了那些世界，于是一个又一个文明在他弹指间灰飞烟灭。

现在，他腻了

莱娜不敢想下去。

“这个世界，太小了。”王宇站起身，走到瞭望塔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那片生机勃勃、法则完整的原初之界，“那些守护者，太弱了。弱得连让我动动手指的欲望都没有。”

“玩家们倒是挺有意思。”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就是成长得太慢了，跟蜗牛一样。”

“乌尔卡，堡垒还能升级吗？”他头也不回地问。

“能！当然能！”乌尔卡连忙点头，献宝似的捧着“炎之心”，

“有了这些法则核心，我能把‘第四天灾’打造成一座真正的‘移动神国’！它的每一次跳跃，都能撕裂维度！”

“莫尔图斯呢？药剂研究得怎么样了？”

“莫尔图斯大人已经成功研制出了能短暂提升至神级的‘伪神之血’，并且副作用已经降到了最低！只要材料足够，可以无限量产！”莱娜恭敬地回答。

王宇沉默了。

升级堡垒，强化玩家，征服更多的世界

这些事情，他已经做过无数遍了。

就像一个玩通关了所有游戏，又把所有od都试了一遍的顶级玩家，他已经找不到任何新的乐子了。

他征服过魔法与科技交织的星辰联盟。

他毁灭过囚禁灵魂的虚假乐土。

他甚至在仙侠世界，把天道都逼得低头。

他脚下踩着的是由无数世界本源驱动的战争堡垒，麾下是数以亿计悍不畏死的神级玩家军团。

他已经站在了所有已知世界的顶点。

然后呢？

然后，就是无尽的空虚和无聊。

“系统。”

王宇忽然在心中，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那个自从他穿越以来，就一直伴随着他，却越来越没有存在感的金手指。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的光屏，在他面前缓缓浮现。

【姓名：王宇】

【等级：？？？

【天赋：随机增幅、增幅固化、天赋熔炉、神恩铸造、骑士不死于徒手、死亡抗拒、不屈（永久固化）】

【法则：光（残缺）、梦境、深渊权柄（部分）】

【备注：你已经无敌了，真的。】

王宇看着变成了各种无限符号的属性面板，面无表情。

“所以”他对着这块光屏，问出了一个终极的问题。

“这就是全部了吗？”

“还有别的吗？”

光屏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处理这个超出它逻辑范围的问题。

过了许久，一行新的文字，缓缓浮现在面板的最低端。

【当前版本内容已全部体验完毕。】

【感谢您的游玩。】

版本内容

游玩

王宇看着这几个字，先是一怔，随即，他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畅快淋漓的大笑。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莱娜和乌尔卡惊恐地看着他，以为他因为太过无聊而陷入了疯癫。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王宇终于停下了笑声，他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原来，他所经历的一切，他所征服的所有世界，他所看到的所有风景，都只是“游戏内容”。

而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玩家”。

一个强大到把游戏玩到尽头，甚至超越了游戏设计者想象的，顶级玩家。

怪不得他觉得无聊。

因为游戏，总有通关的一天。

故事，总有结局的一刻。

而他，已经站在了故事的终章。

“原来如此。”

王宇喃喃自语。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无聊的根源。

不是因为敌人太弱，也不是因为世界太小。

而是因为，他一直都在一个巨大的“框架”里。

他就像一只鱼缸里最强壮的鱼，他撞碎了鱼缸，跳到了更大的池塘，又从池塘跃入了江河，最终汇入大海。

可大海，依然有边界。

现在，他看到了那最后的边界。

就是眼前这块淡蓝色的光屏。

这是束缚着他的，最后一道，也是最根本的一道枷锁。

“感谢我的游玩？”王宇看着那行字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握成了拳头。

莱娜和乌尔卡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们不知道王宇想做什么，但一种源于本能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他们感觉到，有什么最根本的东西，即将被彻底改变。

王宇的拳头，对准了那块系统面板。

“那么”

“游戏结束了。”

他轻声说道。

然后，一拳挥出。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仿佛宇宙初开第一缕光破碎的声音，在王宇的意识中响起。

那块淡蓝色的光屏，那块陪伴了他无数岁月，见证了他从一个弱小的大学生，成长为诸天万界无上主宰的系统面板，如同被铁锤砸中的镜子，寸寸碎裂。

碎片化作最纯粹的光，消散于无形。

在系统面板破碎的一瞬间。

整个“第四天灾”战争堡垒，凝固了。

正在“考古”的狂拽龙少，动作停在了挥舞洛阳铲的瞬间。

正在实验室里研究“炮神”的玩家们，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好奇与兴奋的那一刻。

莱娜、乌尔卡、莫尔图斯所有人的思维，都停滞了。

不仅仅是他们。

原初之界，奥法大陆，深渊，仙界

王宇曾经踏足过的，甚至从未踏足过的，所有与他存在因果联系的世界，在这一刻，时间、空间、法则，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永恒的静止。

“等级”、“属性”、“经验值”、“任务”这些曾经支撑着无数生灵变强、战斗、生存的概念，从他们的认知中，被悄无声息地抹去。

就像一段被删除的代码。

几秒钟后，静止被打破。

世界，恢复了流动。

狂拽龙少茫然地看了看手里的洛阳铲，又看了看眼前的“烂尾楼”，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他问身边的同伴。

“不知道啊好像是为了什么东西？”同伴也一脸困惑。

他们忘记了“神塔”，忘记了“奖励”，忘记了“任务”。

他们只是“第四天灾”的一员，一群拥有强大力量，可以死而复生的人。

他们为什么而战？

为了掠夺？为了变强？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笼罩在所有玩家的心头。

瞭望塔内，莱娜缓缓地眨了眨眼，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好像少了点什么，但又多了点什么。

她看向王宇之前坐着的沙滩椅，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那个男人，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连同那个名为“系统”的东西，一起。

白。

一片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白。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没有空间概念。

王宇站在这片无垠的纯白之中。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有了系统的束缚，没有了世界的框架，没有了所谓的“剧情”和“设定”。

他不再是“玩家”，不再是“主角”，不再是任何被定义的存在。

他就是他。

王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还是那双手。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力量，还是那份足以一念生灭无数宇宙的力量。

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那份力量，不再由一串冰冷的数据来定义。

变得自由了。

他向着这片纯白的前方望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才意味着什么都有可能。

他可以创造一个世界，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他可以设定一套规则，也可以让一切都归于混沌。

他可以继续当一个看客，也可以成为新的故事的开端。

所有的“可能性”，都摆在了他的面前。

无尽的自由，和无尽的未知。

这，才是真正的好玩的东西。

王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真实的笑容。

他不再感到无聊了。

他朝着那片纯粹的，代表着无限可能的纯白，迈出了第一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