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忙不迭应道,“也好!也好!不知您心里有了什么想法?”
伍六一寻思了片刻,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古传奇》上一期封面的标题词是,今古传奇,传奇古今。”
贺明点头表示认同,“没错,就是这句话。”
“那我便写一个传奇的故事。”伍六一语气陡然郑重了几分。
“那————能冒昧问问故事的名字吗?”贺明按捺不住好奇。
伍六一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名字是,《潜伏》。”
“《潜伏》?”贺明皱了皱眉,疑惑地追问,“这是个什么类型的故事?”
这话问出口,伍六一反倒一时语塞。
“谍战”这个概念,在当下还是个完全陌生的词汇。
它看似和眼下流行的“反特文学”有些相近,可能最相象的就是最近热播的《敌营十八年》,却又绝非同一回事,若只说“反特”,难免会造成误解。
他斟酌着解释:“要说相近,它有点象现在的反特文学”,但内核完全不同。反特文学大多聚焦我方打击敌方特务破坏”,本质是防御性的清除斗争。
可《潜伏》的内核,是我方人员潜伏到敌方内部,获取情报、完成渗透任务”,是更复杂的双向情报博弈。”
怕贺明还是不理解,伍六一话锋一转,反问道:“贺编辑,您知道吴石将军吗?”
贺明立刻点头:“知道!前几年总理亲自追认他为烈士,他那尘封了二十多年的事迹,这两年也慢慢被人知晓了。我虽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也知道他是隐蔽战线的英雄。”
“您是想写反特小说?”贺明刚说完,又自己摇了摇头,“不对,反特小说里特务大多是反派,吴石将军显然不是
“我把这种类型称作谍战”。”伍六一适时接过话头,将这个全新的概念抛了出来。
“谍战?”
贺明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越品越觉得贴切。
“谍”是秘密探听敌方情报,“战”是看不见硝烟的斗争,两个字既简洁地概括了“以情报活动为内核”的本质,又透着一股你来我往的神秘与紧张感。
一瞬间,他对这个从未听过的题材,已然生出了十足的期待。
伍六一没再过多透露写作思路,只反复保证不会眈误《今古传奇》的刊期,贺明这才放下心来。
又叮嘱了几句“尽快动笔”,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待贺明走后,伍六一回到书桌前坐下,摊开稿纸,拿着圆珠笔,可思绪却飘远了。
其实他决定写《潜伏》,心里是有私心的。
一来,“谍战”这个概念尚未有人提出,能成为开创一个全新文学类型的人,谁能拒绝“谍战之父”这样的名头?
二来,便是源于对吴石将军的感慨。
那天在老厂长办公室,他偶然看到关于吴石将军的介绍。
1950年,将军因叛徒出卖英勇就义,可碍于战略考量,也为了保护在线其他同志,他的身份一直未能公开,直到二十多年后才被追认为烈士。
这样的隐形守护者,不该被历史淹没,不该背负误解与孤独,他们的故事,本就该被人民铭记,他们的事迹,本就该被歌颂。
而《潜伏》,正是一个能承载这份“铭记”与“歌颂”的好故事。
他脑海里的《潜伏》,并非凭空创作。
原着是作家龙一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一篇万字短篇小说,内核讲的是几个科员为争夺副站长职位明争暗斗,更象是“办公室政治”的缩影。
真正让《潜伏》成为经典的,是后来的电视剧改编。
编剧大刀阔斧地重构剧情,让故事跌宕起伏,丰满人物形象,让每个角色都有血有肉。
更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金句:“峨眉峰,还他妈独照,颇具浪漫主义气质啊”
“凝聚意志,保卫领袖,这八个字我研究了15年呐!从复兴社到现在,结果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还有那“玉座金佛理论”、“斯蒂庞克原理”。
即便在他重生前,这些台词依旧被广大网友们反复提及,足见其影响力。
所以,伍六一的打算很明确。
以电视剧的剧情骨架为基础,再深入考据吴石将军及其他潜伏者的真实事迹,将这些“无名英雄”的影子融入故事里。
同时保留翠萍、吴站长、谢若琳等经典角色,让故事既有原型的厚重,又有角色的鲜活。
当然,改编也不能脱离当下的时代背景。
比如原着里,主人公馀则成最初是因爱情才添加我党,将个人情感置于革命情感之上。
这一点绝不能保留。他必须调整。
要让馀则成早在添加前,就对国民党的腐败有清醒认知,对共产主义有着朦胧的向往。
左蓝的出现,更多是“引路人”,而非推动他转变的内核动因。
他们的爱情,也该是创建在共同革命理想之上的战地情谊,无关风月,只谈信仰,没有过多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更多是精神层面的共鸣与支撑。
类似这样的细节调整,还有很多。
自打《锅碗瓢盆交响曲》发表后,鸿兴楼算是火了一把。
当然,不是指顾客层面的火,而是经理被撤职,员工们被集中拉去搞培训,上级部门更是一波接一波地来。
明察暗访连轴转,整改通知书贴了一张又一张。
这么一折腾,效果倒是立竿见影。
鸿兴楼的服务态度肉眼可见地软和下来,菜也不再缺斤少两,口味也找回了老味道。
这个原本会倒闭消亡的老字号,竟然焕发出了第二春。
某种程度上说,这个老字号真得感谢伍六一。
就在鸿兴楼不远处,宣武门外的半截胡同,《锅碗瓢盆交响曲》剧组要在此举行开机仪式。
一大早,伍六一来到这取景地。
这取景地原本是八大居之一,广和居的旧址。
创建于清道光年间,原名叫盛隆轩,潘鱼、五柳鱼、江豆腐、炒腰花、四川辣鱼粉皮、清蒸干贝都是脍炙人口的招牌菜。
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戊戍变法名士杨深秀、谭嗣同,晚清着名书法家何绍基,以及鲁迅等文化名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不少文人还在广和居的墙壁上题诗,使其成为了诗廊。
如今,旧址虽然不在了,但改开后,老字号纷纷焕发新春。
这广和居原本打算开业,二层小楼已经建好。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商委会放弃了这块,转而把心思放在更有名气,坐落于东安门大街的东兴楼上。
这小楼便闲置下来,伍志远看中了这地儿,和厂里商量后,就把这个地方作为《锅碗瓢盆交响曲》的主要拍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