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茯苓让沉清和带着自然、月归先去安顿,自己则留在了父母房中,想要说些话。烛光摇曳,映着一家三口的身影。
茯苓握着母亲的手,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阿爹,阿娘,女儿想把自然和月归,记到我的名下。”
她没有提及赵文荣,沉父沉母也默契地没有问起。早在茯苓他们抵达之前,沉清和的信件便已送到了二老手中。信中详述了赵家的薄待,以及赵文荣对茯苓的种种不敬与伤害。
初闻之时,沉父气得砸了最喜欢的茶盏,沉母更是心疼得直掉眼泪。他们疼爱外孙的前提,是那个孩子也同样敬爱、亲近他们的女儿。既然那孩子选择了站在茯苓的对立面,如此伤她的心,那便只当是母子缘分浅薄,强求不得。在他们心中,什么都重不过自己女儿的感受。
此刻,听到茯苓的打算,沉母立刻反手握紧女儿,语气满是心疼与支持:“傻孩子,这有什么不该的?自然和月归都是顶好的孩子,知恩图报,又与你亲近。你既视他们如己出,他们便是我们沉家的好孙儿!”
沉父也捋着胡须,沉声道:“你母亲说得是。这两个孩子品性纯良,是可造之材。记在你名下,名正言顺,往后便是我们沉家正正经经的嫡系子孙。这事应当办,也必须办得体面。”他顿了顿,继续道:“明日我便去与族中几位叔公商议,择个吉日,开了祠堂,将他们的名字牵上族谱。”
这番话,没有丝毫尤豫。他们用最实际的行动,肯定了茯苓的选择,也给了沉自然和沉月归一个最光明正大的未来和归宿。
说完记名之事,房内气氛温馨。茯苓看着父母慈爱的面容,心中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如同揣了只兔子,惴惴不安。她深吸一口气。
茯苓忽然起身,走到父母面前,在沉父沉母错愕的目光中,屈膝跪了下来。
“阿爹,阿娘,”她抬起头,目光恳切而坚定,“女儿还有一事,女儿与清和我们二人是真心互相喜欢,望共度馀生。女儿恳请二老成全。”
一边是此生认定的爱人,一边是生养她、疼爱她的父母,她夹在中间,心中亦是万分为难。但她必须表明自己的心意,也要为沉清和争一个名分。可她也深知父母是有些保守的人,极重礼法规矩,若他们坚决不允,那只能委屈沉清和了,怕是只能先委屈他,做个外室了。
果然,沉父沉母一听这话,都愣住了。沉父眉头瞬间紧锁,脸色沉了下来,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沉母更是惊得掩住了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们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沉清和虽好,能力出众,对茯苓更是尽心尽力,但他们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毕竟这关系,于礼法上,着实有些惊世骇俗。
最终还是沉母先反应过来。她急忙起身,快步走到茯苓面前,心疼地伸手将她扶起:“哎哟,我的好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她将茯苓拉起来,按坐在自己身旁的凳子上,语气复杂,带着安抚,“你,你这事太突然了,娘和你爹得好好想想。你先回去歇着,这事,容我与你父亲仔细商讨商讨,啊?”
她的话说得很是委婉,既没有立刻斥责,也没有当场答应。
茯苓看着父母的神情,心知此事急不得,能让他们知晓并愿意商讨,已是迈出了第一步。她顺从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女儿知道了,女儿先告退。”
茯苓从父母房中出来,心绪难平,去寻了沉清和,将方才自己坦白心意求父母成全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沉清和听完,先是愕然,竟是难得地显出了慌乱。他下意识地在原地踱了两步,苦笑道:“你,你这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我原本还想循序渐进,慢慢让二老知晓我的心意。这下好了,我瞧着,今天晚上我怕是要睁着眼睛到天亮了!”
他象是想起什么,有些无措地说:“要不然,我现下出府去,再看看还能买些什么……”
茯苓看他这难得失了方寸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拉住他的衣袖道:“买什么东西?你从京城带来的那些珍稀物件、绫罗绸缎还少吗?堆了半间库房了。”
她叹了口气,神色认真起来,“清和,我们先说好,无论结果如何,我定然是要尊重父亲母亲的意愿的。他们若实在不允……”
“我明白。”沉清和打断她的话,握住她的手,眼神同样郑重,“那是自然。二老的养育之恩重如山,我岂能让你为难?无论他们作何决定,我都接受。”
另一边,房中。
沉母看着沉父自茯苓离开后便一直紧锁的眉头,如何能不知他心中所想?她轻叹一声,走到丈夫身边,柔声道:“还在想清和与苓姐儿的事?”
沉父沉默片刻,才沉声道:“清和终究是我们名义上的养子。这,于礼不合啊。传出去,怕是要惹人非议,坏了沉家清誉,也让苓姐儿难做。”
沉母却摇了摇头,“你想得太复杂了。什么礼法、非议,那些都是虚的!你我只要想明白一件事,我们的苓姐儿,她只是想要一个沉清和而已!她不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她只是想要一个知冷知热、能护着她、让她开心的人共度馀生。她前半生在那吃人的侯府里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我们做父母的,难道还要用那些虚头巴脑的礼法,再去拦着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吗?”
沉父听着妻子这番话,看着她眼中对女儿毫不掩饰的心疼与维护。
是啊,女儿只是想要一个沉清和而已。只要她能真正开怀,那些世俗眼光,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沉父心思一转,沉清和虽名义上是养子,但并无血缘,且能力出众,对茯苓一心一意。若他二人在一起,沉清和本质上也算是入赘沉家,苓姐儿依旧能留在他们身边,承欢膝下……
想到这里,沉父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做出了决定:“罢了,罢了!你说得对。只要苓姐儿好,比什么都强。就依了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