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前院,李氏领着众人亲自迎接宫中来人。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如今贵为皇后的淑兰身边的贴身女使,现在应该叫贴身女官了。
“太夫人,三日之后,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将出宫省亲,皇后娘娘特意派奴婢来提前通知太夫人和郡夫人还有诸位姑娘一声。”
“皇后娘娘和贤妃要回来省亲?”李氏脸上立即露出笑容,自打淑兰当了皇后之后,她们母女之间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倒不是李氏不想进宫,而是如今淑兰贵为当朝皇后,执掌后宫,琐事繁多,而且如今淑兰贵为皇后,一国之母,她这个当母亲自然要多支持,而不是去打扰,是以母女二人见面的次数明显少了。
听到这消息,张桂芬和明兰还有如兰都感到很意外,唯有品兰,好象早就知道了这消息。
“皇后娘娘特意交代了,如今新朝初立,百废俱兴,这次省亲不必大张旗鼓,也不用铺张浪费,一切如常就行。”
女官交代了淑兰的吩咐,和李氏聊了几句,便告辞回宫去了。
“我说今儿个你这丫头怎么神神秘秘的,看来你是早知道这消息了!”送走了女官,李氏看着一旁满脸笑意的品兰,这时也反应了过来。
品兰笑着上前挽住李氏的手:“昨日我入宫去看大姐姐,大姐姐说许久没见母亲和嫂嫂还有如兰和明兰了,正好近日有暇,就和贤妃姐姐商量着一道回家来瞧瞧。”
“皇后娘娘既然让咱们不要声张,一切如常,那大家就当不知道这事儿,到了那天,咱们一大家子人呢一块儿坐下来吃顿饭就行了,别的宴席什么的也不用摆了。”
“儿媳都听母亲的。”张桂芬如今有孕在身,家中内务,都交给了李氏打理,一门心思养胎,要为盛家开枝散叶。
三日后,淑兰和华兰姐妹二人乘坐马车回到安国公府。
虽然安国公府和定国公府并无二致,但如今毕竟是分了家,淑兰和华兰是回家省亲,自然要回盛维和李氏所在的安国公府。
知道淑兰和华兰不想弄得太过铺张,是以李氏和张桂芬谁都没请,连张桂芬的母亲,英国公夫人也没请,只盛家一大家子女眷坐在家中闲聊。
聊着聊着,就料到了如兰和明兰二人的婚事上。
“如今五妹妹和六妹妹也出了孝期,是时候考虑她们二人的终身大事了。”
“是啊!”说起这事儿,盛老太太就忍不住感慨道:“也该替她们姐妹二人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祖母可有什么心仪的人选?”淑兰问盛老太太道。
盛老太太道:“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有些话我也就不瞒着了,如儿的终身大事,原先有她母亲操持,我一个老婆子,也没打算越俎代庖。
至于明兰,我一开始是相中了白石潭贺家的一个哥儿,那哥儿的祖母跟我是少年时的手帕交,贺家虽不是什么显赫之家,祖上出过一任太医院正,家传的医术也算精湛,那哥儿得其祖父真传,年纪轻轻,一身医术已经颇为不凡。
却不想世事弄人,家里出了这般变故,那哥儿的母亲又常年卧病在床,身体不好,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贺弘文原本是盛老太太为明兰精挑细选的,原着中若是没有顾廷烨横插一脚的话,贺弘文或许就是明兰最好的选择。
可贺弘文的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说不准哪天就没了,这种情况下,盛老太太就是再喜欢那贺弘文,也不可能让人家白白等明兰三年。
“这几年变化太大,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的人,就不给大家添堵了,她们姐妹两的终身大事儿,还是你们这些当婶婶和姐姐的,帮着操持吧。”
盛老太太的态度很明确,这几年外头的变化实在太大,不论是文臣武将还是勋贵之家,都换了一茬又一茬,原先许多盛老太太熟悉的勋贵武将世家,不少都遭了清算,不是夺爵就是毁券。
就连宁远侯府也受了牵连,只因宁远侯府的四房五房和逆王有所勾结,早在昔日开平帝在位时,就遭到了处置,好在宁远侯顾偃开战功赫赫,顾廷烨也在西北屡建功勋,这才保住了宁远侯的爵位,只是四房五房受到了清算。
“如今武勋之中,以咱们安国公府和定国公府最为鼎盛,其次是理国公府、镇国公府、英国公府······”
如今武勋之中顶尖的人家,基本上都是跟着杨先南征北战的那一批,可这批人里头,杨三侯四都是早已成家了的,陈武也娶了品兰,其馀跟着杨先的那些老兄弟,这些年里也陆续娶妻成家,像英国公府这等先朝遗留下来的老一辈武勋之中,如今出挑的就那么几家,可都没有适龄的男子。
“武勋不成,不还有文官吗!”
“陛下今年不是要开恩科吗?再说了,二房本就是累世官宦的书香门第,若是挑两个新科进士做女婿,岂不是正合适。”李氏笑着建议道。
“主意倒是不错,可新科进士之中,也未必就有合适的人选,还是要多做两手准备,多挑几家。”
科举之路本就艰辛,能够从童生到秀才,再一路考到举人的,基本上都可以算是人中龙凤了,可这些人里头,年轻而且还没成家的能有多少就不好说了,再从这些年轻人里头,挑选出人品端方的,那就更少了。
“二嫂的娘家海家也是书香门第,而且海家治家极严,海氏一族的子弟,人品性情都是数一数二的,可以让二嫂帮着问问看海家有没有合适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
海氏笑着无奈道:“海家嫡系之中,我的年纪算小的了,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基本上都成了家,旁系之中虽然有几个适龄的,品性也都说的过去,可在读书上着实没什么建树,最好的也就是个秀才。”
海氏作为嫂嫂,以及如今盛家二房的当家大娘子,自然早早就对两个小姑子的终身大事上了心,奈何海氏的交际圈子就那么大,海家那边着实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然得话,她早就帮着说合了。
而且如今盛家如此兴盛,盛纮和长柏虽然没了,可华兰如今却贵为贤妃,有华兰这个亲姐姐在,如兰和明兰的对象,自然也不能太差了。
众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一阵,可也没个确定的消息,只能慢慢看,慢慢挑选。
没多久,宴席准备好了,众人也不再多聊,而是围成一桌吃起了团圆饭,许久未见的众人欢聚一堂,大家都很开心,唯一的遗撼就是家中的男人们都不在。
盛维又去了西北,为朝廷监督铁矿的开采、运输事宜,长松远在闽地,主持海事,长梧和陈武几人跟着杨先处理军中之事,已有好几日未曾归家。
吃过饭,淑兰和华兰说想看看新家,不过如今外头天寒地冻,还下着雪,盛老太太上了年纪,筋骨体魄远不如年轻人,自然不好去外头吹风,几个小的年纪太小,也不好受冻,正好盛老太太许久没见几个小家伙了,李氏就让五姐妹自己去外头逛,她和海氏还有挺着大肚子的张桂芬则留在寿安堂陪着盛老太太,顺带照顾几个小家伙。
五姊妹领着庄姐儿,跟长楠、全哥儿行至花园,看到院中积雪,品兰顿时便起了童趣,便在院中跟着庄姐儿、长楠几人玩起了雪。
“如儿怎么不去一块儿玩?以前你不是最喜欢玩耍的吗?”华兰挽着如兰的手问道。
“那不是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儿嘛!”如兰笑着答道。
看着如兰那平静澄澈的眸子,想起如兰的经历,华兰忍不住有些心疼,紧紧握着如兰的手道:“你是真的长大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如兰道。
话虽然简单,可话中蕴含的艰辛,却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的清的。
成长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当初在南熏门上,如兰真的以为自己当时要死了,也正是在生死之间徘徊过,慢慢调养恢复过来的如兰,早已褪去了昔年在家时的青涩和任性,逐渐成熟了起来。
看着成熟的如兰,华兰想了想,还是道:“其实除了嫁人之外,还有个选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什么选择?”如兰问道。
看着和以前相比截然不同的如兰,华兰道:“如今你姐夫贵为一国之君,可后宫之中,除了我和你淑兰姐姐之外,也就几个异族女子,你如果愿意的话,不如进宫跟我还有你淑兰姐姐做个伴。”
华兰可不是想帮杨先拉皮条,而是在跟杨先相处之后,对于杨先有了足够的了解之后,才会对如兰提出这个建议。
“啊?”如兰被华兰这突如其来的话说的一愣,一时之间,脑子竟有些空白,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只是如兰,就连一旁的淑兰和明兰也都被华兰这话惊到了。
不过转念一想,淑兰就明白了华兰的用意,就是寻常人,三妻四妾都是寻常,更何况杨先如今贵为一国之君,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不为过,就算杨先自己不想,那些想要讨好杨先的朝臣们,都会想方设法的让杨先扩充后宫,开枝散叶,繁衍子嗣。
如今如兰和明兰的年纪摆在这里,纵使盛家再鼎盛,想要挑选出门当户对,人品好又知道上进而且还得有能力的夫婿,可没那么容易,而且就算夫婿的人品好知道上进,可她的家庭呢?
华兰抓着如兰的手,眼中闪过几分追忆,脸上带着唏嘘:“昔年我嫁到袁家之时,世人都说我的运道好,有福气,一个六品官的女儿,却嫁进了伯爵府,人人嘴里都是羡慕。
当时的我看着确实风光无限,可内里的心酸,却只有我自己知道,章氏叼难,每日的晨昏定省就不说了,动不动就让我站规矩,除了章氏之外,还有小章氏在一旁算计,变着法的让章氏算计当初我带过去那点嫁妆。
这些也都算了,关键袁文绍还是个愚孝之人,对他母亲言听计从,我又不敢把自己受委屈的事情告诉父母,只能把掉了的牙连同所有的委屈憋闷一股脑往自己肚子里头咽。”
“啊?”如兰没想到,华兰在袁家竟然过得这么憋屈。
倒是一旁的明兰,当初对华兰的处境略有了解,因此并没有太吃惊。
“若非遇上陛下,只怕此刻我还在袁家那个苦窑里头苦苦熬着。”说起往事,华兰的眼中便忍不住泛起了泪光,看向前头院里和品兰几人正在玩闹的庄姐儿:“若只是我一人也就罢了,可那章氏竟然连庄姐儿也不喜欢······”
“加之你性子单纯,若是当真遇上了这样的人家,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遭到多少算计。”
“与其去赌一个未知的未来,倒不如进宫,跟我和你淑兰姐姐一道作伴,咱们姐妹几人互相扶持,平日里也能天天见着,不用彼此挂念。而且陛下改制之后,后宫之中也不象以前那么多规矩了,咱们姐妹几个待在一块,更加不用担心旁人算计。”
“六妹妹若是也担心将来的处境,不如跟着五妹妹一道入宫算了。”一旁的淑兰也跟着开了口。
“啊?”明兰也被淑兰这突如其来的话说的愣住了。
“我觉得华兰妹妹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咱们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却能够选择咱们的夫婿,要是知根知底的也就罢了,可要是外头那些不熟悉的,就是用咱们的一生去赌。”
淑兰道:“要是遇上个好的也就罢了,要是遇上个不好的,苦的还是咱们自己。”
淑兰自己虽然嫁的满意,母亲李氏和父亲盛纮的感情也很好,可淑兰的祖母还有盛老太太两人当初的日子却过得并不好,当初盛老太太出生的勇毅侯府正值鼎盛时期,可盛老太太嫁给明兰的祖父之后,也一样受尽了委屈,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被人害死。
淑兰的祖母也是一样,淑兰的姑姑盛红,也被人害死,成了淑兰祖母一生的遗撼,甚至于淑兰的祖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咒骂淑兰的祖父,口中念叨着对不起淑兰那早早被人害死的姑姑。
那时的淑兰已经做了母亲,已经能够体会自己祖母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