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六一埋头看了半天,也才看完《今古传奇》那袋信的一小半。
不禁感叹,真应该买它十套房子,用来装信,没事随机抽一套房子住两天,顺便看看信。
他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着僵硬的手脚,目光无意间扫过桌角。
在一堆白底、土黄色的信封里,一封粉嫩嫩的信封格外扎眼。
他好奇地拆开,信上的字迹娟秀清丽,一看就出自女生之手。
信里说,她是瑞安越剧团的一名小演员,平日里的训练又苦又枯燥,唯一的乐趣就是看小说,尤其喜欢伍六一写的《神探狄仁杰》和《洪武微服私访记》。
只是好久没见他出新作品,担心他是不是在为生计奔波,所以附上一点心意,希望能早日看到他的新作。
伍六一失笑,这又是一封催更信。
可当他看到落款时,却实实在在愣了一下。
落款处写着“瑞安越剧团陶惠敏”,后面还夹着一张折得整齐的五元纸币。
这难道是他知道的那个陶惠敏?
伍六一前世并没特意了解过这位年轻时有着“神仙颜值”的女星的早期经历,只隐约记得她是温州人。
但转念一想,中国人口那么多,第三次人口普查都有十亿人口了,陶姓虽然少见,但惠敏却是不少。
大概率是重名了。
不过,这姐们也够大方的了。
五块啊!
又看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古今传奇》的信看完了,他又拆开《故事会》的。
在其中,又发现了和之前同款的粉色信封。
他抽出来,拆开一看。
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内容,连五元大钞都没变。
生怕他收不到,一模一样的信发两遍,一遍给《故事会》,一遍给《古今传奇》。
当真是真爱了。
伍六一决定,这位金主,一定要回信。
隔了两天,燕京晚报小范围的召开了总编顾行知的退休欢送会。
本来伍六一来到这个场合是不够格的,在顾行知的要求下,他才来参加了这次欢送会。
郑爱民作为主持人,介绍了顾行知的生平。
老地下党出身,调入报社二十八年,可以说《燕京晚报》是他一手筹办,时任编辑部副主任时,便牵头创办了副刊《五色土》。
那时候纸张紧俏、人手不足,他白天跑选题、改稿件,晚上守在印刷厂盯排版,硬是让《五色土》从最初的四版小刊,变成了读者争相传阅的“文化名片”,不少作家都以能在上面发表文章为荣。
先后任《燕京晚报》总编辑,《燕京日报》副总编、副社长期间,他始终没丢下笔杆子。
着有散文集、小说及杂文300馀篇。
恪尽职守、年高德劭。
伍六一一时间也百感交集。
顾总编称得上他的伯乐,在那段兜比脸干净的时候,是他拍板发表《神探狄仁杰》。
李宏方给他穿小鞋时,也是他为自己做主。
真是个好人呢。
欢送会办得简单,顾行知本就不爱铺张,几句话说完便催着大家回去干活,没多眈误一分时间。
人群散去,会议室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俩,顾行知慢慢走过来,拍了拍伍六一的骼膊,语气带着几分叮嘱:
“我也该回家歇着了,以后在报社,就靠小郑多照顾着你点。”
伍六一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实在没好意思开口,自己今天本就打定了主意要辞职。
顾行知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仿佛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问道:
“不打算在报社待下去了?”
“恩。”伍六一垂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顾行知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没有意外,反倒带着几分了然与期许:
“我知道,有些鸟儿生来就不属于笼子,是关不住的。”
他顿了顿,眼神里满是认可,“也好!你啊,本就该去当作家,那才是能让你展翅的更广阔天地。”
和顾行知告了个别,他便和郑爱民表达了想法。
郑爱民虽然遗撼,但表示了理解,说等忙完这阵子,再邀请他去家里坐坐。
晓雅挺想他的。
伍六一是临时工,手续并不复杂。
原本的工作也简单,完全不需要交接,只需要把个人物品收好,去财务结个工资,就算是正式辞职了。
没想到,他离开最伤心的不是郑爱民,也不是顾行知。
而是徐凯!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握着他的手,哭诉着他的不告而别。
让伍六一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个渣男。
好说歹说,并保证后面会回来看他,才让徐凯松开手。
辞职后,伍六一的时间空了起来。
除了陪辛西娅逛了一次香山,便是写了《洪武微服私访记》第二个故事《馒头记》的大纲。
这次身份从乞丐变成了矿山苦力,模子还是那个模子。
朱元璋微服私访,遇见恶霸以舍馒头的方式抓壮丁,恶霸家的美女千金对朱元璋心生爱意。
朱元璋发高烧还对他照顾入微,甚至还放他下山。
结局,当然是徐达率官兵赶到,朱元璋的身份得到确认,矿山众人欢呼万岁,恶霸的恶行得到了应有的惩处。
典!
隔了一天,四合院“专职接线员”小拽子,梗着脖子找到伍六一,说是有他的电话。
伍六一闻言,当即提了鞋跟,往胡同口的公共电话亭赶。
路上他还琢磨,可能是林芳冰打来的。
伍六一刚拎起电话听筒,那头便传来一道裹挟着几分不耐的男声。
他微微一怔,这声音竟来自滕文绩。
“伍六一同志,我在招待所等你半天了,授权说明你什么时候签?我还得赶回去交差。”
滕文绩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催促,仿佛这事儿本就该顺理成章。
伍六一分明记得,当初对方说得清清楚楚,只等他一周,若是等不到答复便直接打道回府。
也正因如此,他后来把稿子卖给北影厂时,压根没想着要通知滕文绩。
伍六一漫不经心的话,从听筒中传输过去:
“滕导,抱歉哈。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原着和剧本一起卖,既然贵厂没法接受,那剧本我已经交给北影厂了。”
“你说什么?!”